杨玉良                         

　　智库，作为一种相对稳定且独立运作的公共政策研究和咨询机构，上世纪逐渐在世界各国发展壮大起来。尤其是最近30多年来，伴随着经济社会高度发展所带来的经济、社会、政治问题等日益专业化和复杂化，智库在各国决策咨询过程中的地位和影响越发重要。根据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2008年发表的《全球智库报告》统计，目前全球169个国家共有5465家智库。当然，实际的数目远远不止。有人统计，中国目前的智库就超过了2000家。其中不少就是大学的智库。那么，大学的智库的优势又在哪里？

　　大学，有多学科综合的优势。大学智库首先在人才资源和学术资源上所具有的独特优势。在这个大学智库，各学科的交流就有力推动着多学科研究方法的应用与推广。比如，在地区研究中就十分重视把国际政治学、经济学方法与思想史方法加以结合。

　　大学，有学术研究与人才培养相结合的优势。大学云集了最优秀的青年学子，思想碰撞、灵感迸发，有利于产生创新性的思想、知识和方法。大学智库的一个十分重要功能是在发挥它的服务社会的功能的同时，也可藉此培养具有多学科的思维、从全局考虑问题的习惯、对问题开展理论联系实际的深入分析的能力的高水平人才。

　　大学，有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相结合的优势。一方面，依赖于大学内部相关学科扎实丰厚的基础研究，大学智库往往能够在重大战略发展方向上提供各种重要的见解和动议；另一方面，通过前沿问题研究，学者们又能在基础研究上、在重要理论问题的传统研究范式上取得突破。

　　大学，还有国际化的优势。世界上著名的大学都有广泛、深入的国际学术交流和合作，这就为开展战略研究和政策研究提供了广阔的国际视野和国际学术网络。

　　从根本上来说，大学或大学智库的最大优势在于大学在长期的办学历程中所形成、积淀并不断发扬光大的学术传统和学术精神。克拉克·科尔(Clark Kerr)曾经做过一个统计，在1520年前成立的各种社会组织中，迄今仍以同样的名字存在、以同样的方式做着同样的事情的，全世界只有85个，其中，70个是大学。沧海桑田，世事无常，许多组织生生灭灭已不复存在，而大学为什么能历经千百年而不衰？除了大学在传播和创造知识方面具有其他组织无与伦比的作用外，还因为它们承载着生生不息的大学精神，大学才有可能是永恒的。大学精神首先是一种诚笃的精神。在学术的探索中，“知识的诚笃”(intellectual integrity)是特别重要的德性。它不仅是作为一个“学人社会”的大学的道德支柱，只有当这种德性充分发挥时，知识的尊严与学术的纯净性才能有力地建立起来。基于这种诚笃的德性，大学就能对形形色色的世风流俗、对纷繁躁动的干扰羁绊保持必要的警觉，保持思想上、学术上的独立精神。对于大学的智库来说，这种独立性更加弥足珍贵。基于这种精神，大学的智库才能真正实现为国家与社会提供清澈的思想！

　　从诚笃和独立的精神出发，大学得以坚持对于理想、真理和绝对价值的虔敬和追索，并理所当然地成为孕育高尚性和超越性、孕育理想主义的精神家园。

　　从诚笃和独立的精神出发，大学得以坚持对于理想、真理和绝对价值的虔敬和追索，并理所当然地成为孕育高尚性和超越性、孕育理想主义的精神家园。我想，一所大学，或者说大学的智库，所能贡献给社会、贡献给国家、贡献给世界的，除了战略和对策，除了思想和智慧外，更根本的是精神和理想！而这就是大学智库的使命。

　　我今年4月访问了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它的座右铭就是：“高质量、独立性和影响力(quality, independence and impact)”。布鲁金斯学会理事会主席约翰·桑顿(John Thornton)认为，这三条是智库必须坚守的核心价值，也是判断能否成为高水平智库的关键所在。其中，质量的基础是深入、扎实的学理研究，是对国内、国际形势的细致剖析，是对社会发展趋势的成功预判；其中，独立性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因为任何一个智库的信誉都与其独立性密切相关。独立性也是客观性的一种体现。一所坚守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的大学，一定能为智库的成长提供宽松氛围。这里指的“独立性”并不意味着智库一定要和政府保持距离。恰如朱旭峰教授所指出的，“政府是思想库研究产品的最终消费者。思想库和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有助于思想库将研究成果向政府输送。”除此之外，“政府是思想库获得政策研究所必须的信息和数据的最主要渠道。没有这些资源，思想库研究成果的质量就很难得到保证。”再者，从客观性原则出发，“独立性并不意味着思想库不能公开支持政府的观点。思想库的政策倾向往往是思想库中相关专家因其教育背景、信息来源和对客观社会价值独立评判的结果。思想库坚定地站在政府一边恰恰是其对自己的观点有充分自信的表现。”如果，我们坚持了高质量，恰当地理解独立性的涵义，那么影响力也就在其中了。因此，大学的智库的独特性在于：它既有相当的独立性，同时又与政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使其有别于政府的智库，亦有别于民间的智库。

　　(作者系复旦大学校长，本文系作者在2011复旦发展论坛上的演讲，有删节)